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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与科技之光永恒闪耀的冬宫藏钟 | 艺海拾真
发表日期:2016-10-22作者:sohu.com 出处:it.sohu.com  

  俄罗斯圣彼得堡的冬宫博物馆里收藏了许多充满艺术魅力、做工考究、制造精良的顶级钟表,每一个都是艺术、科学和技术的完美结晶,是人类历史的璀璨瑰宝。作者挂一漏万,简单介绍几座美轮美奂的座钟,带你领略美与智的完美结合。

  撰文

  张羿*

  坐落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市中心涅瓦河畔的冬宫博物馆是世界上最著名也是藏品最丰富、策展最考究的综合艺术博物馆之一。它最主要的三部分是:沙皇尼古拉一世亲自参与设计、建造并于1852年起对所有公众免费开放的厄米尔塔什博物馆(又称新厄米尔塔什宫,New Hermitage);叶卡捷琳娜二世时代修建的以收藏并展览绘画、雕塑等艺术品的小厄米尔塔什宫;还有昔日俄罗斯帝国的皇宫,即冬宫(Winter Palace)。由于这座博物馆建筑群最早对公众开放的部分是专门作为博物馆建筑而修建的新厄米尔塔什楼,人们通常又称它为厄米尔塔什博物馆。

  出于宫殿装饰与计时的实际需要,冬宫自落成之日起便购入了相当数量的钟表,摆放在宫内不同的殿堂与房间之中。随着时代的变迁、装饰艺术潮流的转换乃至沙皇及贵族艺术品味的变化,冬宫也在不断地定制、购买新的钟表,用来更新并替换(或轮换)已有的钟表陈设。逐渐的,俄罗斯帝国强盛的国力、历代沙皇与其近臣们(尤其是参与宫廷装饰设计的廷臣们)所受的良好艺术教育等种种因素,最终形成了一批充满艺术魅力、做工考究、制造精良的顶级艺术钟表收藏。它们是十八、十九世纪西方艺术与先进科学技术的完美结合,也是时代精神与文化的真实反映。在冬宫的3200多件钟表藏品中,有2800多件是法国钟表,它们不仅是宫殿内部装饰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俄罗斯乃至世界文化艺术历史上的璀璨瑰宝。笔者在此为大家介绍一部分目前陈列在冬宫的法国钟表,以及放置这些钟表的大厅,希望读者由此对包括钟表在内的西方宫廷装饰艺术有所了解。

  达·芬奇大厅与布尔式日月壁炉座钟

  

  图1. 冬宫博物馆新厄米尔塔什大楼内达·芬奇大厅

  冬宫博物馆内最吸引人的展厅毫无疑问是达·芬奇大厅。文艺复兴时代的伟大画家达·芬奇有两幅著名的圣母像作为永久展品在此展出,大厅因此而得名。达·芬奇大厅在新厄米尔塔什楼内,因此从一开始就是为公共博物馆展览设计的,设计师安德烈·施那肯施耐德(Andrei Stackenschneider)是俄罗斯十九世纪中叶最重要的建筑设计师。博物馆的创建者沙皇尼古拉一世从一开始就希望厄米尔塔什博物馆要建造得像他的皇宫一样华美,而达·芬奇大厅在当时被称作“沙皇大厅”,因此它毫无疑问是馆内最重要、最壮丽奢华的展厅。由于达·芬奇大厅采用的基本上是法国路易十四时代的装饰艺术风格与形式,因此,无论是达·芬奇的画作还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壁毯或雕塑,都遮盖不住整个大厅本身的焦点——屋内壁炉上的法国布尔式钟表:日夜壁炉钟(Day and Night Mantel Clock)。

  

  图1a. 布尔式日夜壁炉座钟,高120cm,宽85.8cm,厚20cm。

  这个“日夜壁炉钟”的外壳是由路易十四御封的“国王家俱师(Ebeniste du Roi)”安德烈·查尔斯·布尔(Andre-Charles Boulle)在大约1715年设计并制作的,它是由一种当时流行的“娃娃头钟型”发展出来的变种。稍微了解西方艺术史的人都可以看出,布尔的设计显然是受了意大利文艺复兴雕塑大师米开朗基罗的影响。在米开朗基罗创作的美第奇礼拜堂雕塑中,朱利安·美第奇坐像下方是象征日、夜的两个雕像,布尔的钟盘右下方也有两个雕像:青铜男性雕像象征着白昼,而左下方的女性雕像则象征着黑夜,这两个青铜雕像的表面都用氧化钴做过了处理,与钟身上的鎏金铜片与玳瑁所组成的布尔式镶嵌图案相互映衬,形成反差,造成了强有力的视觉冲击。安德烈·查尔斯·布尔是近现代法国家俱艺术的奠基与创始人,以他名字命名的布尔式镶嵌艺术无疑是路易十四时代法国宫廷奢华的典范,日夜壁炉钟的外壳也无疑是布尔的代表作品之一。不过,此钟的机芯并不是路易十四时代的作品,而是稍晚一些时候,在1750年前后由王家钟表师勒包特(Lepaute Horloger du Roi)的工作室制造,是一个每八天需要上弦一次的小型精准校时器(regulator),代表了十八世纪中叶欧洲精密钟表的最高水平。综上,我们可以说日夜壁炉钟是法国装饰艺术与当时的精密仪表制造技术相结合的顶尖珍品,是达·芬奇大厅装饰当之无愧的点睛之笔。

  路易十五时代制造的

  青铜鎏金与瓷车形摆钟

  

  图2. 青铜鎏金与瓷器车型摆钟,高52cm,宽50cm,厚12cm。

  这个青铜鎏金与瓷车形摆钟制造于1750年前后,其造型设计是典型的路易十五时代的洛可可样式。它改变了路易十四时代巴洛克式的对称布局,活泼的整体造型与人物、动物等形象的设计也更贴近现实世界,让人觉得很亲切而不是感到权力的威严。在观察它时,你没法不注意到整个钟型有点过度装饰的顶级奢华感,这正是法国路易十五时代的潮流与风貌,当时崇尚法国宫廷生活方式的欧洲各国君王都难以抵挡这种奢华风潮的影响。鎏金青铜车上装饰着诸多小瓷人、瓷马,围绕着狮子陪伴的女神,这些栩栩如生的瓷质装饰物是由欧洲最著名的德国梅森瓷厂制作的,而异常精致的瓷花则是由巴黎郊区的文森(Vincennes)王家瓷厂制造的。18世纪20年代,欧洲掌握了制瓷技术,之后很快出现了适合欧洲人品味的瓷制品,我们在这里也可以多少有些感受。此钟的青铜鎏金装饰雕塑以及整个造型的最好组装应该都是在巴黎的奢侈品商人的监制下完成的。机芯则是由巴黎著名的钟表机芯制造师皮尔·埃提那·勒诺伊(Pierre-Etienne Lenoir,1724~约1791)制造的,在白色珐琅钟盘上可以看到他的惯用签名“Lenoir A Paris”。法国国王路易十五可说是当时世界时尚的创立与推动者,其情人蓬皮杜夫人经营着艺术家、设计师的圈子,皮尔便是当时的圈内人,因此他的作品不仅在法国很受欢迎,同时还受到欧洲各国君王们的追捧。冬宫博物馆的这座青铜鎏金与瓷车形摆钟毫无疑问是他的代表作品,也是法国路易十五时代欧洲宫廷奢华的装饰艺术的代表。

  白色大厅与

  历史-天文双缪斯青铜鎏金壁炉座钟

  图3. 冬宫白色大厅(局部)

  在冬宫的西南侧,有一系列装潢华美的大厅与殿堂,它们是为后来的沙皇亚历山大二世(Alexander II,1818—1881年)与德国黑森-莱茵的玛克西米利安娜·威廉明娜郡主(Princess Maximiliane-Wilhelmine of Hesse and by Rhine,1824-1880年,婚后改名为玛丽娅·亚历山大洛夫娜,Maria Alexandrovna)于1841举办的婚礼所设计的,后来也成为了二人婚后在冬宫的主要生活区域。在这一系列厅堂中,有一个占据了冬宫两层楼的白色大厅,给人印象极为深刻。其整个装饰风格属于新古典主义,也有人专门将其称为“俄罗斯帝国式装饰艺术风格”,以区别于法国或是欧洲的新古典主义或帝国式艺术风格。建筑设计师亚历山大·巴甫洛维奇·布留洛夫(Alexander Pavlovich Brullov,1798~1877年)设计并督造了整个白色大厅的装饰工程,他大量采用古罗马雕塑的诸神造型与古罗马建筑中的装饰浮雕艺术,通过合理变换将它们重新融合在一起,制作了一系列装饰性圆雕或浮雕。细细品味这些雕塑,我们不得不赞叹设计师对古典雕塑、建筑乃至装饰艺术的理解之深刻与运用之娴熟。大厅高度超过10米,有上下两排巨大的窗户,整个墙面都是白色,但由于墙上的浮雕与大厅墙壁、墙柱采用不同的材料,如天然大理石、人造大理石、石膏等等,加上装饰浮雕与墙柱、墙边立柱等形成的光影变幻,整个大厅显得高贵典雅且庄重威严、尽显皇家气派又不失灵巧活泼。白色大厅的原始设计与装饰仿若设计师布留洛夫以多种古典装饰艺术形式为我们演奏的一曲交响乐,直到今天,我们还可以原封不动地欣赏这首无比美妙的建筑装饰交响乐。

  

  图3a. 历史-天文双缪斯青铜鎏金壁炉座钟,高90cm,宽89cm,厚27cm。

  白色大厅的壁炉正中陈列着著名的历史(Clio)-天文(Urania)双缪斯青铜鎏金壁炉座钟(图3a),它是孔代亲王向当时路易十六时代的“国王钟表师”让-安德烈·勒包特(Jean-Andre Le Paute , 1720年—1788年)亲自定制的,整个大钟完成于1766年,之后被放置在孔代亲王(Prince de Conde)的府邸。孔代亲王是当时法国权势仅次于国王的人物,这个钟表由他本人亲自定制,而钟表制造师让-安德烈·勒包特也很希望在他的“国王钟表师”头衔之上再加上一个“孔代亲王钟表师”的新头衔,所以亲自制作了该钟的机芯。从美丽而精致的珐琅钟盘上可以看到,此钟有6个指针,其中3个钟针指向小时和分秒,另外3个指针则分别指向月、日和星期几。该机芯还是个小型的校时器,误差每周不到15秒,所以它当之无愧地代表了当时天文科学与机械技术的最高水平。当然,这座钟最吸引人的还是它那华丽优雅的钟壳。基座上的缪斯造型来源于法国著名雕塑家乌冬(Jean-Antoine Houdon)的作品,整个钟型以及各部分细节则是由当时著名的设计师查尔斯·德·威力(Charles de Wailly)设计的。钟盘上方象征着爱的小天使左手(应该)握着鎏金花束(但花束现在已经丢失了),钟盘左边站立的是历史缪斯克利俄(Clio),右边是天文缪斯乌拉妮娅(Urania)。钟壳的每个细节都制作得精致优雅、华贵考究,经得住长时间的仔细观赏,令人不得不赞叹它那巧夺天工的技艺。因此,这座钟堪称是当时欧洲艺术、科学与技术的最完美结晶。

  这座双缪斯钟本身也有一段相当不平凡的历史。从1766年到法国大革命之前,它一直在孔代亲王府中,而法国大革命时,它失踪了,或说被偷抢了。1799年,有人将它卖到了位于圣彼得堡的圣·米歇尔城堡(St Michael Castle),也就是沙皇保罗一世的宫殿。最终,它于1804年以后被放入了冬宫。1917年十月革命之后,也就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苏联政府试图向西方大量拍卖国家文物,筹集现代化建设(当然包括军事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资金,有些人打算将这座代表了路易十六时代艺术与科学最高水平的钟卖掉,然而就在他们来取这个钟表时,它却神秘地失踪了。原来是冬宫博物馆的钟表管理者们不愿将这个国宝出售,将它拆散成零件后隐藏了起来。此钟再次在冬宫作为永久展品展出已是2002年,在俄罗斯总统奖得主米哈伊·古列夫(Mikhail Guryev)先生的领导下,冬宫的古代钟表修复部门认真而完满地修复了它,使它再次成为冬宫的珍宝。现在,它被放置于美丽的白色大厅中的壁炉之上,向参观的人们诉说着法兰西启蒙时代的光辉与新古典主义艺术的优雅与高贵。

  青铜鎏金与红色大理石壁炉座钟:

  阿波罗驾驶太阳车驰骋于云端

  叶卡捷琳娜大帝的儿子沙皇保罗一世是一个深受启蒙主义思想影响的皇帝,不仅如此,在作为太子留学巴黎时,他还加入了激进的雅格宾党。1796年,保罗继承皇位之后,俄罗斯一直与法国革命政权以及后来的督政府、乃至拿破仑政权保持了友好的亲密关系。在装饰保罗一世的宫殿时,法国新古典主义以及帝国形式的装饰艺术品成为首选。图4中的阿波罗座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保罗一世购入了俄罗斯。它毫无疑问是法国大革命激情在装饰艺术上的反映。

  

  图4. 青铜鎏金与红色大理石壁炉座钟,描绘了阿波罗驾驶太阳车驰骋于云端的场景,高72cm,宽71.5cm,厚23cm。

  1797年12月10日,为庆祝拿破仑在征服意大利的一系列战役中取得胜利,法国政府为拿破仑举行了进入巴黎的盛大凯旋仪式。拿破仑亲自驾驭着仿照古罗马风格的战车进入巴黎,这一形象激发了设计师们的创作灵感与激情:他们设计了一系列的车形座钟。后来的实践证明,这种造型也是最有可能让雕塑家、铸铜师与镂刻师们尽显艺术才华和工艺手法的一种装饰艺术形式。图4所展示的是一个重要而华丽的法兰西帝国式壁炉座钟,钟壳造型设计得异常灿烂辉煌,是法兰西帝国装饰艺术的巅峰之作。它是在法国艺术家让·德莫史尼·度果尔斯(Jean DemostheneDugourc,1749-1825年)设计的基础上,由当时法国最著名的青铜装饰雕塑家皮尔-菲利普·汤米亚(Pierre-Philippe Thomire)在1790年代制作并完成的。此钟于1798年10月由沙皇保罗一世通过法国商人哈维尔-弗朗索瓦·勒班斯基(Xavier-Fransois Labensky)购入到他当时居住的位于圣彼得堡的圣米歇尔城堡,放置在皇后玛利亚·费德洛夫娜客厅(drawing room)中的壁炉之上。此钟的钟盘和谐地嵌入了正在飞驰的太阳车的车轮,车轮外圈是镀了氧化钴的黑色阿拉伯数字,表示一天中的12个钟点,车轮有六条向外辐射的鎏金辐条,在车轮辐条之间,深色镀氧化钴的底盘上还有鎏金叶状饰物,车轮上当然还可以看到深蓝色的蛇形分针与时针。此钟的机芯是当时标准的每8天上一次弦的摆钟机芯,每到整点与半点就会自动敲钟报时。

  端详此钟,我们可以看到太阳神阿波罗轻灵而又自信的单腿站在太阳车上,他右手握住缰绳,左手指向前方,引导着拖车的四匹天马,他身上的斗篷则迎风扬起,整个身体造型生动而富有张力。拖拉太阳车的四匹镀氧化钴黑马正在兴奋地向前奔跑,造型生动逼真,形态神采各异。这四匹马与精雕细琢的太阳车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异常和谐生动、甚至激动人心的整体。太阳车的车身上装饰着青枝绿叶,车尾两侧还有两个金色的双翅怪兽,阿波罗的脚下还放着里拉琴与箭囊,分别象征着阿波罗司掌艺术与战争的职能。在四匹马与太阳车之下是青铜鎏金的拱形天际轨道,天轨周围装饰着飘动飞翔的鎏金云朵,轨道之上还点缀着诸如双鱼(Pisces)、白羊(Aries)、金牛(Taurus)与宝瓶(Aquarius)等各种星座造型,这些星座在鎏金之后又被抛了光,看上去异常清晰。在天轨与云朵之下,是深红樱桃木色大理石与鎏金青铜配饰共同组成的基座,在基座的正中饰有鎏金的青铜阿波罗脸谱及其周围射向四方的太阳光。脸谱两侧是星星,最外侧左边是弦月,右边是满月。在镶嵌着这些象征着日月星的小饰物的大理石与底座大理石之间,还夹了一层典型的法兰西帝国钟表基座上常用的青铜鎏金连叶装饰条,与底层基座大理石以及四只青铜鎏金支脚合成了一个坚实、完美而又奢华的整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兼有计时与报时功能的装饰艺术钟表,但是,与其说它是钟表,不如说它是一尊雕塑。它那充满了张力,奢华灵动而又略带夸张的造型与制作,不仅是帝国装饰艺术的典范作品,同时也反映了法国大革命时代以及紧接着到来的拿破仑时代整个西方社会那种昂扬向上而又充满了理想激情的社会风貌。俄罗斯皇室及其近臣、宫廷设计师们是如此喜爱这座钟,以至于当时的皇室还为他们在郊外的彼得霍夫(Peterhof)夏宫建筑群内的蒙普莱谢尔宫(Monplaisir Palace)(由彼得大帝建造)购置了一台同样的钟,它至今仍旧放置在彼得夏宫建筑群的叶卡捷琳娜宫内蓝色大厅中的壁炉之上。

  简短的结语

  在上文中,我们挂一漏万地描述了冬宫博物馆中陈列的几台座钟,它们毫无疑问是法国十八世纪装饰钟表的最杰出作品。它们的艺术风格涵盖了巴洛克(图1a)、洛可可(图2)、新古典主义(图3a)以及新古典主义艺术中的帝国形式(图4)。希望读者可以从这些例子中多少体会到18世纪俄罗斯帝国沙皇与贵族们在包括钟表在内的装饰艺术品方面的品味。

  *作者为数学家、逻辑学家,俄罗斯冬宫博物馆钟表与古乐器部顾问,法国摆钟艺廊顾问,广东省钟表收藏研究专业委员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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